自上京返回永庆村,路途依然劳顿。
有过一次远游的经历,李含章对马车的颠簸习惯了不少,不像先前那般累恹恹的,还在停车歇马时,拉着梁铮一同在周边散步。
梁铮欣然应之,诸事随她的心意。
待到马车终于驶入上京城,已是三日之后。
临近酉时,城内却依然繁华。
隔着一道车帘,李含章都能听见熙熙攘攘的喧哗声,热闹程度更胜白日。
她心生好奇,不知撞上什么喜事,索性掀帘看去。
只见街头巷尾张灯结彩,不少屋户都在门边挂了一串风干的羊肉,还有许多人家在屋外支起木案,正围聚案边、包着饺子。
眼看此情此景,李含章心间了然,便罢手垂帘、安生坐于车内。
她收回视线。
又与身边的梁铮对上目光。
李含章还当梁铮好奇,主动解释道:“冬至要到了。”
梁铮挑眉,淡淡地嗯了一声。
他似乎兴致不高,没再开口,只静静地望着她。
李含章并未留意到梁铮的注视。
她偏回首,靠向马车,眸光散漫,思绪一时神游。
先帝在时,每逢冬至时节,燕宫总会举办家宴。
凡是后妃、宗室、外戚及年满十岁的皇嗣,均要列席冬至家宴。
说是家宴,却丝毫不像团圆宴,反倒更像众人争奇斗艳、博得盛宠的较量——众公主中,唯独李含章从不献艺,只冷眼旁观,时辰一到就抽身离去。
她不喜欢任何宫宴,因众人虚与委蛇、各怀鬼胎。
更不必提宫宴时,她与父母同处一室,却被二人屡屡忽略。
仿佛她只是个不被需要的透明人。
明明是她不需要他们。
她不需要任……
“卿卿。”
梁铮突兀出声。
李含章被他唤回心绪。
恍惚朦胧之间,手背温热一片。
她低头望去,发现梁铮的大掌正盖在她手上。
修长的指紧扣着,将她有力地拢住。
提问紧随其后:“在上京,冬至时都会做什么?”
她怔了怔,抬眸望向身旁的男人。
梁铮也在看她,漆黑的眼里浮着微光,神情坦然而平静。
李含章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梁铮这是在……向她问习俗吗?
还没等她回答,只听梁铮又道:
“我常在边塞,不懂这些,可一家人总不好免俗。”
低沉的声音落入耳畔,三分笨拙,七分真挚。
“我看其他家都在包饺子,要不回去了,我们也试试?”
李含章依然有些木楞。
一家人。包饺子。我们。
从不曾有人同她说起过这些字眼。
她迟钝地眨了眨眼,神智似乎仍在飘忽,却忽觉面颊隐隐发烫。
梁铮当即拧蹙眉峰。
他抬臂,拭去她的泪:“哭什么。”
温声轻缓,口吻满是疼怜。
李含章没有应答。
她不知该如何回答,只埋下脑袋。
低声的啜泣被藏入唇间,夺眶的泪宛如珠玉、坠往手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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